-7

我愿做一个不快乐的诗人
躺在铁轨上数银河的星星

—— 【15M4】戈多仍未到来

1.校园pa,女子高中生是世界的宝藏
2.打引号太累了,我太懒了,所以全文只有两个引号
3.长篇流水账警告
4.我流ooc警告
5.文艺失败警告
6.毫无恋爱cp感警告
7.↓↓↓









AR15正式认识M4A1是在高二分班的时候。她AR15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名声在学校里传得很响,所以没有人乐意和她同桌;M4也恰好很邪乎地没什么朋友,同样没有人愿意坐在她旁边,——班主任格琳娜小姐大手一挥:AR15就和M4A1坐一块儿吧。

M4走过来很友善地对AR15打招呼。AR15坐在座位上,只稍微掀起眼皮瞄了她一眼,就又把眼神放回眼帘底下,伸出手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座位,示意M4赶紧坐下。她心里其实对格琳娜的安排非常不满,觉得有了同桌之后就不得不开始处理人际关系、没有办法自己安心学习、被迫和他人相亲相爱以成为老师们眼中的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异常麻烦的事情。但是反驳又有什么用呢?成年人们会搬出一堆没有逻辑的道理来试图说服她,如果事情发展到那一步的话就会徒增不必要的谈话和教导,浪费两方的时间。AR15怕极了麻烦事儿,因此毅然选择服从指令。

M4似乎察觉到AR15的不情愿,没有再说什么话,只是畏畏缩缩地落座了。其实M4身上并没有什么惹人讨厌的特质,只是从不愿欠别人人情,一旦受了别人的好意,她就要千百倍地还回去。导致后来周围的学生都说M4是个很疏离的人,便都不太和她来往了。AR15隐隐约约知道一点M4的事情,因为当她还在念国中的时候,总是喜欢从家附近一个公园里抄近路,那个时候就看见M4一个人坐在秋千上,抱着书读得目不转睛。那个黑发的很乖巧的女孩子就此和公园里的秋千一起住进了AR15的眼睛里,而现在这个女孩子从她的眼睛里跑出来,只在回忆里留下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影子。

格琳娜把座位都安排好,又自手抄录了一份座位表贴在讲台左上角,觉得班导的职责就此尽了。她拍了拍手把学生们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告诉他们第一节是数学课,然后就事不关己地离开了。学生们中间一下子爆发出叫苦连天的哭喊声,对数学课表达抗议,这和数学这一科目本身的难度没有关系,而是因为任课教师是那个阴晴不定的帕斯卡。

AR15叹了口气,她也实在不待见帕斯卡这样做事随心情的人。M4这时候戳了戳她,问她怎么回事。AR15心里霎时很惊诧,心说这学校里居然还有人不知道声名远扬的帕斯卡老师。但她不把这种感情表露在脸上,只是很冷淡地告诉M4,数学老师帕斯卡是个前一秒还笑嘻嘻后一秒就红眼病的心思多变的人云云。

M4愣了一下,才点了点头。她当然不会不知道帕斯卡是谁,她只是觉得奇怪,毕竟她从来没觉得帕斯卡性格差劲。相反,帕斯卡每次见到她都要凑上去摸摸她的脑袋,笑着夸夸她,说她和隔壁班的IDW一样可爱。M4起初不是很会应对这么热情的人,就回家把这件事告诉比自己高一届的姐姐M16。M16当场急了眼,在客厅里骂街:这叫什么事儿?什么叫和IDW一样可爱?我们家M4比那个喵喵怪可爱多了!——这件事后来不了了之,因为M4终于认识到,不管是帕斯卡还是M16,都是脑子里缺根筋的天才。

M4脑子里刚回忆起这件事,AR15像是会读心似的,在一旁幽幽地开口:不过IDW是不一样的,帕斯卡看见她只会笑嘻嘻不会红眼病……喏,就是第一排那个猫耳朵,这个学期她被编到这个班了,不知道数学课的日子会不会好过一点。

事实证明,指望IDW给全班带来好运是完全错误的,帕斯卡叫人回答问题的次数反而比原来成倍增长。一节课下来,除了IDW以外,平均每个学生都被点名两次以上。M4上课的时候有点儿心不在焉,被帕斯卡叫起来的时候还愣在原地,眼神时不时地往窗外飘忽。直到帕斯卡又将写在黑板上的题目复述了一遍,M4才反应过来,拿起草稿纸开始演算。AR15实在看不过去,一下一下地用笔敲桌子,把练习本上的答案指给M4,M4于是瞄了一眼AR15的提示,大声地报出百分之七这个结果,才算捱过了帕斯卡的考验。

M4坐回位子,抬眼仔细地看了那道题目,默默地记了下来,然后悄悄地递给AR15一张纸条,端端正正地写着“谢谢”。照AR15的性情,这种礼节都是直接被无视的,但这一次她像是被魔鬼迷惑了,鬼使神差地在纸条上写下“没事”继而又传回去,心底里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蔓延开来。

为什么会这样做呢?她对自己设问,答案却遥不可及。最后她只能用显而易见的事实搪塞自己:因为那是来自M4的道谢,只有对M4才会这样回礼。她这样想着,却忘了问自己,为什么M4无端端就成了一切的起因。

下课之后她告诉M4:别再上课走神了,我不想因为你而被老师关注。M4闻言,立刻诚恳又惭愧地道歉:对不起,没想到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AR15现在明白别人口中描述的M4的疏离感是什么样子的了,的确令人厌烦而又难以拒绝。她无视M4的歉意,起身打算去三楼找SOPⅡ,要去向那个能和科学怪人媲美的技术宅姑娘讨债,讨上个学期被借走的两百块。这个时候M4叫住她:AR15,那个,能问你个问题吗……?

AR15回过头:什么?

M4开口问她:你……喜欢鹦鹉吗?

AR15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灵魂出窍,听到的话仿佛根本不是人类语言。她挑了挑眉毛,蓝色的瞳孔里忍不住透出看傻子的眼神:你再说一遍?

M4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样发问过于突兀,迟疑着拨弄了一下刘海,然后伸手指向窗外的树。AR15顺着她的指示看过去——树杈间的鸟窝里依稀能看见一个绿身蓝尾红头毛的身影,是花里胡哨的金刚大鹦鹉。

AR15有点儿傻眼。她盯着那只鹦鹉看了好半天,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应景。最后她把视线转回M4身上,吐出苍白的字句:你眼神还挺好的。

M4低下头去,脸颊上浮现出赧然的红晕。AR15看着她,突然福至心灵,问她,你上课就是看这只鹦鹉看了这么久?M4就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是啊,毕竟它还蛮可爱的。AR15隐约听清M4在讲什么,心里落了底,估摸这姑娘大概是立派动物爱好者。她于是想再问点什么,M4却先她一步开口:算了,忘掉这件事好了,那只鹦鹉应该是别人家里飞出来的。

后来上课的时候M4都极认真,也再没和AR15搭过话。AR15本来乐得清净自在,心里头却总有个挑染鹩哥扇着翅膀盘旋不落。

她想,这样不行,还是得想办法把这只震撼到自己的杀马特鸟类从脑子里清除出去。这次换她上课心不在焉了,一到放学铃声响起来,AR15二话不说背起包就往外跑,M4被她的速度吓到,心说原来AR15是个这么讨厌上学的人。

回去的路上,AR15到底还是挑了一条僻静无人的巷子绕回了家。她平日里自认为没有人能比她更熟悉这块社区里的每一条街,现在仍顾及面子尽量躲避人群。好容易回到熟悉的住址,她在踏进门的一瞬间又心虚起来,对着屋里喊:安洁,你可能要多准备一份饭了。

安洁躺在沙发上听见AR15喊她,以为AR15请了同学一起回来,心下感动万分,觉得这面瘫娃儿在自家寄住了恁久,终于有点儿融入人世的普通小女生的样子了。她一骨碌爬起来,走到玄关处,看着了站在门口的AR15,蓦地傻眼——一只集光学三原色于一身的鹦鹉傲然昂首站在AR15肩上,又村又土又难看,唯有那一双鸟眼睛又大又圆又明亮,两相搭配,整个鸟看上去就像个大傻子。

我同桌说它很可爱。AR15指着鹦鹉对安洁解释,却并不打算讲述来龙去脉。好在安洁也是见过世面的靠谱成年人,对这个侄女的奇异行为有着极强的接受力。她一把拎住鹦鹉翅膀把它提起来,翻箱倒柜找出一个仓鼠笼子,心狠手辣地给它塞进去,对AR15说:明天记得提醒我去给这小家伙买个笼子。

AR15微一点头,踏进屋子换鞋。恰好这个时候AN94也放学回来,面无表情地就往自己房间里钻。过了没一会儿,AN94探出头来,问AR15:你今天遇到AK12了吗?——AR15心说我怎么会知道你姐姐跑哪儿去瞎浪,面上却只是摇了摇头。安洁这时候又躺回沙发上,一边玩手机一边貌似恨铁不成钢,嘴里念叨AK12都高三了怎么心里还是没有一点儿逼数,成天在外面当游民。

AR15听她这么说,心里嗤笑了一下,明明白白地知道安洁又在信口开河,又在假装不知道AK12的行踪。

后来AK12踩着饭点回家,对突然出现的那只鹦鹉表达了戏弄意义上的喜爱。AR15把这只破鸟抓回来之后其实后悔得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花大力气做这种没用处的事儿。安洁倒挺开心,觉得养鸟实在很稀奇,很乐于接受这么一个新成员。AK12问她这只鹦鹉会说话不,安洁大手一挥说管它会不会,迟早教会它。

安洁莉雅这个家长平时看上去笑得轻浮,其实在言出必行这件事上做得一向到位。她现在这么说了,AR15也就这么信了,打算暂时把这只鸟全权托付给安洁,等到以后想好怎么处理它再行定论。

之后AR15再没有闲心思去管鹦鹉,也没表现出什么要和M4打好关系的意向。她并不是有多么热爱学习,但是她对出人头地这件事极其渴望,这份渴望督促她学习。M4倒是很想和AR15做朋友,只是每次都被AR15的冷漠表情逼得打退堂鼓。她俩一个横眉冷对千夫指,另一个该出手时不出手,愣是半个学期没说过第二次话。

转机的出现一直拖到学园祭前夕,而这转机对AR15来说算是飞来横祸。格琳娜宣布学园祭开幕日期的时候,学生们立刻开始讨论活动组织和各项事宜,眉眼间现出的都是期盼,——除了AR15和M4。AR15正在做英语阅读,对格琳娜的话充耳不闻;M4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眼神从左边的窗飘到右边的门,显然也没上心。格琳娜觉得心很塞,很无奈,心想这两个孩子怎么总是游离在外、以后到了社会上可怎么办,于是说:我们班级的活动就交给AR15和M4A1来策划,大家有意见吗?

先不说AR15和M4两人之间有多不熟悉,其他人压根儿没有和她们两人说话的机会,只知道AR15的理科第一从未脱手过、M4的国文成绩是文学社的炫耀资本。身为班长的八一式马率先表达自己的观点:我觉得很好啊,我们也希望AR15和M4A1能融入班级,和我们一起学习和交流。她这么一说,后面响起了一片附和声,格琳娜见状,心头大患总算有所消解,心情轻松了不少:没有人反对的话那就这么决定了,AR15同学要和M4A1好好合作喔。

AR15下意识就要举手拒绝,但是M4看了她一眼,眼神里装满了好奇。AR15以为M4对学园祭有所期待,实在不想辜负她的求知心,只好作罢,对格琳娜比出ok的手势。

放学之后AR15叫住M4,问她有没有什么计划,M4说完全没有头绪。AR15闻言,转身就要回家,M4赶忙拉住她,一开始又是不停地道歉,半晌才怯生生地讲:我们一起想办法,好吗?

AR15满腔的不耐烦硬是被M4恳求的目光给打压了下去。她觉得自己绝对是被M4套牢了,只要碰上M4,她做什么事都没法运用完全的理性来思考。这是文系女子随手对她施下的魔法吗?还是恶补英语阅读的做法侵蚀了她的理性思维呢?她想不通,也没有时间去想,她在心里催眠自己:我的逻辑思维累了、它离家出走去看看这世界了……诸如此类。然后她调整心情,拿出手机给AK12打了个电话,并在对面接通之前示意M4别说话。M4乖巧地点了点头,拢在耳后黑色的直发垂落下来,正好垂到胸口格里芬校徽的位置。AR15多看了她两眼,莫名感觉M4有点儿可爱。

这时候听筒里传出AK12清亮的声音:真少见,你居然会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儿?

AR15不太喜欢AK12那样吊儿郎当戏耍别人的性格,因此也不打算和她多废话,毫不含糊地问她:你去年学园祭组织了什么活动?

没什么活动呀,只不过是俗套的女仆咖啡厅而已,能有什么特别的呢。AK12一边讲一边笑,对于AR15的这个问题很是不屑的样子。AR15几乎能想象AK12闭着眼睛得意洋洋的面孔,下意识就要挂断电话,而理性这时候回来救场,逼她开口追问:具体点。

AK12平常唯恐天下不乱,这种时候反而守口如瓶起来,只是说去年的女仆装可以借给她穿。AR15不用看也能明白AK12准备的服装都是些什么玩意儿,立刻用一句义正言辞的“闭嘴”拒绝,然后啪嗒把手机挂了。M4见她脸色不好,凑上来问:是不是不太好实行的活动?没关系,我可以帮你……

不用。AR15打断她,把手机收回书包里,说:我现在什么也想不到,心情很差,所以我要去游戏厅打街机,你要不要来?

M4看了看表,点头说好。

游戏厅很近,就在离学校两条马路的商业街那里。M4只在初中的时候看过M16在这里玩过一次射击游戏,而她自己唯一会玩的只有抓娃娃机。AR15其实也很少来这里,而她每次来这里的目的都是敲太鼓解压。M4看着AR15往太鼓机里投了游戏币,选了三首连打模式,然后拿起了游戏厅的鼓槌。屏幕上的和鼓咚跟和鼓咔一同跳起,发出天真可爱的语音计数,流逝而过的谱面却一点儿也不天真可爱,是令人眼花缭乱的红蓝交替。M4傻了眼,只能愣怔地看AR15左右手上下翻飞,木槌触鼓的一瞬间仿佛能看见鼓面开花。然而AR15空有熟练的手法,成绩结算却没有想象中那么优秀,miss数和良打数几乎齐平,饶是如此也足以让M4目瞪口呆。AR15甩下鼓槌,又背起包,说:我要回去了。

M4才回过神,急匆匆拦住她说:等我一下!AR15不晓得M4的意图,头一次对别人的命令进行心悦诚服的执行。M4惶惶地跑开,大约五分钟之后又奔忙出现,手里捧着两个三丽鸥玩偶。M4气喘吁吁,用力把大耳狗塞到AR15手上,嘴上反而还要对AR15说谢谢。

AR15懵了:你这是……做什么?

M4说: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才答应格琳娜老师的安排的……我感觉有点对不起你,好像因为我的想法所以才害得你得跟我绑在一块儿。

AR15一下子被别人看穿心思,霎时浑身不自在起来。她觉得心里似乎破了个洞,什么秘密都从里面漏出来,被M4观察了个遍。这样的感觉让她很紧张,不自觉地就进入生人莫近的警戒状态。她小心翼翼地把玩偶放进书包,然后说:随便你怎么想吧,我走了。

嗯,路上小心。M4挥挥手表示告别,接着转身朝反方向走了。她家在另一个街区,不和AR15顺路。AR15走了十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一眼,M4的身影却已经在转角处消失了。

AR15回家之后想了想,内心纠结万分地把那只大耳狗放在了床头柜的夜灯边上。AK12晚上进书房找课本和资料的时候目光敏锐地瞄到了那个玩偶,笑嘻嘻地凑到正在写作业的AR15旁边:你终于也开始喜欢这种少女心的小玩意儿了?嗯?

AR15目不斜视,一边奋笔疾书一边说:和你没关系。

AK12平常都在激怒AR15的过程中找乐子,今天倒很识趣,拿完了书就悠哉悠哉走出去,什么废话也没讲。AR15很少见她这样,不晓得她在盘算什么,心里不由自主就警惕起来。

这种警惕的心情甚至无限延续,将魔爪伸进AR15的梦境里。她躺到床上闭上眼睛,黄黑相间的警戒线就从四面八方延伸而来,把她团团围住,而世间万物都离她远去。她独身站在洁白空旷的梦境里,隐隐约约看见前方飘着一个熟悉的影子。AR15伸手想去抓住那个灰色的剪影,耳边突然铃声大作,——梦境外的她睁开双眼,关掉叮铃铃个不停的闹钟,看了看时间:早上六点钟。

她到学校后看见自己的课桌旁被同学们团团围住,于是走上前去拨开人群,放下包,坐了下来。M4看到她就像找到了救星,凑过去小声说:大家都很心急,一直在问我学园祭活动的事情……

AR15面不改色,说道:有什么好问的,就算我组织一个比赛做数学题的活动,也总会有人来参加,担心什么。她故意说得很大声,用气场击退周围的淘气鬼们。M4在一旁偷瞄她,暗暗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又在依靠AR15,实在很不好意思。

谁曾想AR15的无心之言一语成谶,居然真的有人对于做数学题跃跃欲试,比如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SOPⅡ。AR15如今追悔莫及,完全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认识这么个朋友。不过这么荒唐的提案显然得不到民主认同,最后被格琳娜一票否决。格琳娜不仅强烈反对这个想法,而且还要跑来教导AR15:你这么专注于学习的话会把脑子学坏的!所谓青春不就是吃喝玩乐睡吗!这种事还要我这种成年人来教你吗!AR15被她义愤填膺的态度骂到懵掉,心想:夭寿了,班主任居然阻止我学习,这个学校还能不能好了。

她一连几天都为这件事伤透脑筋,想不到后来还是M4一语点醒梦中人:既然学园祭是为了让大家玩得开心,那把做数学题的形式改成游戏的性质就好了吧……就是说,换个包装,你明白吗?

AR15说没问题,她会想办法。M4本来也想帮AR15打点一下,但是文学社的征文和书展的安排也事务繁多,使她不得不辜负格琳娜的委任。除此之外,话剧社和文学社的联动节目也让人缘稀缺的M4焦头烂额:编排剧本、文字润色的工作量实在太多,她每天看着欧式悲剧里冗长夸张的台词,感觉自己像个从不停转的陀螺,木制的尖头几乎被人生压力磨平。

所谓人生就是做无用功,然后像搭积木一样把这些没用的事儿堆起来,最后爬到顶端看风景。——AR15是这么想的,而这想法也是她劝服自己顺从命令的方法。现在她坐在书桌前,十指敲打键盘,脑海里满是C语言程序在浮游。编程刚告一段落,她的手机响起来,是M4的消息:我是M4,我问M16姐要了你的手机号……你还需要帮忙吗?

AR15没心情去思考M16怎么会有自己的手机号,她只觉得M4这个老妈子的性格实在应该改一改。她回复说:你用不着担心我,你把你们那边儿的事情处理好就万事大吉了。M4收到AR15的短信,感谢和抱歉的感情同时出现,在她心里大打出手。她想,AR15这么可靠,让她不得不欠一份人情。

可惜AR15的可靠仅仅表现在理科思维上,M4看到AR15做的游戏UI时几乎傻眼。她说:AR15,你不觉得太简洁朴素了吗?这样的纯数学游戏是不会有乐趣的吧……

AR15认为自己的审美没有任何问题:黑白搭配很好看啊,游戏里的解析几何题目也很有趣,怎么会没有乐趣。

M4霎时眼前一黑,感觉自己好像认识到了真正的那个AR15。她难得强硬一回,逼AR15把游戏的风格改得更可爱,并且帮AR15的程序设计了一个超可爱的猫咪当npc。AR15看着M4交给她的点阵图,又想起那个三丽鸥的狗狗玩偶,那只鹦鹉成天在家里吱吱嘎嘎乱叫的声音也蓦地冲进她的回忆里。记忆的口袋一旦打开就一发不可收拾,她甚至能看到曾经那个坐在秋千上读书的国中时期的M4,另一只手里抱着毛绒绒的玉桂狗玩偶,而花哨鹦鹉悠然飞落在那个女孩子的肩头。

她突然有一种感觉,好像就这么迁就M4也不错,就这么听M4的指挥,一直和M4待在一起,也很好。她拿着那张设计图,转头对M4说:好,接下来要做什么都听你的。

M4对这样的态度转变感到些许讶异,但是AR15能同意和她一起合作让她很高兴。之后两天放学,她们都约在M4家里讨论和完成设计事宜。M16帮AR15和M4倒茶的时候,看着这两个孩子凑在一块儿,心下很不可思议,不知道自己的妹妹是做了什么才让AR15这种生人莫近的学生对合作毫无异议。

学园祭开幕前一天,M4和自愿帮忙的VZ61和XM8一起购置了食材,又在教室里布置好了女仆咖啡厅——在AR15的拒否之下,这个主意却被M4大为看好,AR15从而进一步认识到M4喜欢可爱事物的本性——而作为特殊环节的数学游戏则在AR15的键盘声里最终成形。AR15敲完最后一行代码,并且试运行成功后,总算松了口气。她往椅背上一靠,看了看坐在一旁读剧本的M4,问:你们排的什么话剧?

M4就把一沓台词递给她:经典音乐剧,《歌剧魅影》。

AR15很敷衍地翻看了两下,说:其实我很喜欢那一部台词很少的,50年代的黑白话剧……

M4接下她的话尾:《等待戈多》。它太注重心理变化和神态的表现了,很难排,所以我们都放弃了。

AR15想想感觉的确如此,拿起包正准备问M4要不要一起走,却听见M4继续说了下去:我国中的时候很喜欢这部剧。乍一眼看过去什么意义都没有,但又这么像我们的人生,一直等待、一直追寻,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渴望什么。

AR15站起身,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又移开目光,说:毕竟人生本来就没有意义,人类拼死拼活做出的贡献只对人类有用。世界终归是厌恶人类的。

M4笑笑:也是啊。

第二天开幕的时候,M16头一个冲到咖啡厅来,坐在座位上对M4拍照。M4第一次穿女仆装,感觉浑身上下轻飘飘,但还是硬着头皮走过来:你要点什么,M16姐?

M16满心想的都是自家妹妹真可爱,话没过脑就讲出来:每种都点一份。

AR15本来坐在一边调试自己做的电子游戏,听到M16的话又感觉太阳穴附近的筋抽了一下,实在想不通世界上怎么会有痴汉力这么高的姐姐。

但是之后她就没心思想这么多。拜宣传委员RO的大喇叭所赐(真的喇叭),女仆咖啡厅的AR15专场立刻传遍格里芬高中的大街小巷,觊觎了好几场考试想要和AR15一较高下的两个学生——SOPⅡ和MAC-10——像恶鬼一样冲进来,很熟络地占据了AR15旁边的座位。SOPⅡ一边开游戏一边搭住AR15的肩,说:我要是赢了的话,之前的两百块能不能一笔勾销?

好。AR15答应得很爽快,但是同时提出新的要求:你输给我的话,就麻烦你把上次用那两百块买的零件拼成成品给我。

成交。SOPⅡ看上去很乐意接受赌注,并不在意所谓“成品”的归属权究竟在谁手上。游戏开局,一只穿西装戴领结的猫从对话框里跳出来,将题目和限定秒数甩到屏幕上。AR15在M4的建议下编写了QTE程序,每条数学推断过程以选项的形式写在对话框里,在猫咪npc的爪子里渐次出现,玩家只需要在正确选项消失之前按序号。AR15一开始嫌这个机制太过智障,却被M4一句话反驳回去: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么好的逻辑思维,我每次做数学题都很痛苦的。AR15这才发觉数学实在是个极端学科,脑子好的理科生一眼就看出答案,而想不通其中奥妙的人可能永远也想不通。她犹豫半晌,改了程序。

如今看来,这一着棋走得是大错特错,敢于来挑战AR15的都是些闲着没事干的疯子,根本不存在像M4一样的典型文科生。SOPⅡ算是技术型女才子,这里按下不表;MAC-10坐在电脑前也冷笑两声,眼睛里的快乐满到溢出来,逼得AR15也心虚起来,几乎想离席出去转魔方放松一下。她在游戏的间隙分心看了看身后:穿着明黄色女仆装的S.A.T.8正坐在位子上积极怠工,笑眯眯地和好朋友SPAS-12攀谈;M4和八一式马换了职务,M4接替了举牌看板娘的工作,而温柔大方善于言辞的八一式马去接待客人;隔壁铁血高的梦想家趁学园祭的机会来串场,排在后面对着AR15嘻嘻笑。AR15刚击败MAC-10,梦想家就坐了下来,更加阻止AR15保持冷静。梦想家的笑容从来也不变,眼底的冷漠却像莫斯科的冬日飞雪,她说:抱歉啊,AR15,你去年在学园祭上说伊莱沙游戏打得烂,结果我就被记仇的伊莱沙小姐赶出校门来找你决斗啦。

AR15悄悄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想:分明是你自己一股子玩心。但脸上仍然冷漠,保持西伯利亚湖面厚冰的职业素养。她俩一个皮笑肉不笑,另一个外冷内也冷,一开局之后都极专注,最后双双打出当日最高分,令人惊异的平手。这一战后来成为格里芬和铁血两所高中之间持续升学率攀比的助燃剂之一,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学园祭最后一天接近闭幕的时候,M4催着其他人先离开,自己又匆匆忙忙在教室外挂上打烊谢客的牌子,到更衣室换好了校服,回来之后把趴在电脑边睡着的AR15叫起来:AR15,别睡了,闭幕式要开始了。

AR15抬起头,脑袋昏沉睡眼惺忪,眼前的M4的重影从这头晃到那头。M4看出她没睡醒,就凑到她耳朵边上说:清醒一点儿,文学社和话剧社排的音乐剧待会儿就在闭幕式上开演,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看。

M4在她耳边的吐息仿佛有着太阳日珥一般的高温,烫得AR15的意识猛地回炉。AR15少有地表现出不知所措的一面:你……你别靠这么近,让我理一下包。M4这才发现自己有点儿超线,立即退后并说抱歉,这一系列例行公事做完,她又抬眼看了看AR15,看到窗外洒进来的落日余晖映照出空气中的浮尘,将柔和的金色涂抹于世间万物,而AR15在逆光中轮廓鲜明,像是从天而降的先导者。

好了,走吧。AR15的声音打断她的遐想。M4答应着,走在AR15前面,带着她一起到了校园礼堂。两人走进剧场的时候台上聚光灯恰好亮起,强光束唰地打下来,在一片漆黑中照亮了竞争者孤独的身影。AR15尚未就座,就看到站在台上的神秘魅影戴起了面具,伸手迎向黑暗中的虚空,用一曲咏叹调起兴,纯粹的音色在密闭空间里回荡。

M4在一旁小声感叹:话剧社强烈推荐的社员果然很厉害,感觉就像专业的演员一样……

AR15喔了一声,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明年修学旅行的时候,你们还会排话剧吗?

M4歪着头思考了一阵子,直到女主角克里斯汀走上台,她才悄悄地说:我不确定……

AR15心里头默然冒出一股子失落,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而M4却转过头来看她,目光直望进她的眼睛里,继续说了下去:如果真的排了等待戈多,你会成为我心里的那个戈多吗,AR15?

AR15很迟疑,不太确定M4这个问句背后的真意。她从来不愿面对自己的真心,但她终于还是过了血洗遭了火炼,喝下了M4下给她的坦白剂。她说:我不可能成为你的戈多,永远不能。我没有那么神秘,也不愿变成这么虚无缥缈的传说。

——但是,如果你是爱斯特拉冈,那我就是弗拉季米尔。你是戈戈,那我就是你的狄狄。

AR15一边说,一边握住M4的手。

她还说:你心里的灯不会被我点亮,而我只是那个永远陪你等待的人。

Fin.

评论
热度(81)
  1.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返回顶部
©-7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