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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愿做一个不快乐的诗人
躺在铁轨上数银河的星星

—— 【涉英】伦敦迷雾

“Do not go gentle into that good night……”

日日树君。英智叫了他一声,日日树涉于是放下了书,回过头去看。他以为英智会笑着望着他,用那双满载温柔的漂亮的眼睛。——但是多可惜呀,英智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那一对眼眸就这么被巧妙的藏匿起来,只留给世人一份安然静谧。

怎么了?他这么问。涉本来可失望了,但是又觉得国王先生闭上眼睛也这么好看,像是午后的阳光似的,耀眼又朦胧,即便在雨天也能挽留光和热,有种模模糊糊的奇妙的美感。

后来也没有得到回应。英智好像有那么一刻真的睡着了,睡过去了,形成了一段雨声淅沥的沉默。涉不打算去管英智这没头没脑的叫一声到底想表达什么,他印象里这样的事儿发生的真不少了。直到他重新拿起书,弹奏出书页翻动的清脆乐音时,英智施施然开口了:你读的那句诗,总感觉有点熟悉啊。

涉闻言还愣了愣,继而笑起来了,笑出声儿了,但是不像银铃也不像杠铃,是像砂时计簌簌落下般的轻声的笑。他说:是出自狄兰笔下的诗歌,不要踏入静谧的良夜……反抗吧,在这将逝的时光里反抗吧!Rage against the dying of the light!——很热烈,对吧?

英智听了,隐隐约约地叹了气,从沙发上爬起来,微睁的双眼里盛着雾气和水光。涉看了看,对着英智眨了眨眼,说:我念得怎么样?英智抬眼瞄过去,湿漉漉的眼里漫出些许茫然来。涉等着他的回答,他便说,很好啊,很有感觉的朗诵,不愧是表演部的日日树君呀。明眼人都看得出英智的敷衍,涉思量一遍,还是一笑置之了。

之后英智请了一周的假。涉本来打算一开始就要去看他的,但是表演部事儿真多啊,多到猛犸象也承不住。涉看日程表看了一下午,也没理清楚这一周到底有哪些事要解决、有哪些演出要排练。最后部员们都看不下去,把北斗推出去,说快去治一治假面先生的心伤,不然表演部就要倒闭啦!北斗哪里不是要事缠身,最后还是拗不过,焦头烂额地跑过去吼了涉一通,大意说你要是心不在焉你就歇着,我们表演部其他人你还信不过吗,要滚快滚,把事儿都交给我们。涉心说对啊,我干嘛这么关心公务啊,表演部又不是只有我一个。这么想着立马弧了,不声不响跑到学校后花园去给莲巳敬人发短信:敬人,我要旷课了!君主专制的国王需要我!敬人几乎是秒回,涉匆匆忙忙打开来一看,四个字:你有病吧。

涉的确是脑回路清奇,默认这是敬人知道了消息,并且会帮自己请假,于是抬脚要往校门外跑。还没走出后花园呢,衣更真绪一脸严肃地奔过来,一把抓住他说:麻烦你跟我走一趟。涉一下子大惊失色,也不晓得是真的还是装的,嘴上吵吵嚷嚷的:你要干嘛?你要请我吃猪扒盖饭了吗?真绪心里拿他没法子,面上却明镜止水,掏出手机给他看:有人举报你谋划旷课。涉凑过去瞥了一眼,果然是敬人的手机号。

涉不得已被拉到学生会做思想教育,到最后两眼昏花分不清马克思和恩格斯,念起台词来莫名夹杂着香肠土豆共和国的奇怪口音,走出学生会对遇到的第一个人说的第一句话是Der Sozialismus ist gut。朔间凛月本来在玩手机,结果迎面跑过来个神经病对自己说了句“社会主义好”,弄得他懵了半天,反应过来的时候涉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涉后来到底还是旷了课,回宿舍蒙头一觉睡到半夜一点多。醒过来之后神清气爽,苏维埃的惩戒已经被神经递质带走啦。他晃晃脑袋,拿起手机要看时间,一开屏幕却看到两条消息,发件人署名是天祥院英智。

他这下真有点发愣,清醒了半天才确认自己的确是日日树涉,发信人也的确是天祥院英智。他打开短信,时间显示是八个小时前,内容只有两句话:你旷课了?发生什么了?

涉想了一会儿,没回复,关了机又躺回床上,两眼瞪着天花板,脑子里一团乱麻。他试着闭上眼睛陷入沉睡,但是湖蓝的色块萦绕着他的思绪,扰乱他的睡意,躺了一阵子反倒越来越清醒了。他心说:日日树涉你他妈真的有病,大半夜不睡觉就为了两条短信伤神,指不定人家夜莺根本看不上你这朵破玫瑰。他骂了自己半天,又抓出表演部排的剧本背了遍台词,才算堪堪有些困意,赶紧躺回去调整生物钟了。

第二天涉还是起早了。他爬起来不洗漱不换衣服也不下床,第一件事是拿出手机给英智发消息:皇帝陛下可别任性啦,与其担心我,不如去帮夜莺小姐种玫瑰吧。按了“发送”之后涉径直把手机扔进了包里,洗漱完就去上课了。英智听见手机响了一下,拿起来读短信,愣是没明白涉想表达什么,无奈只得心里头感叹一句不愧是他呀。

其实这天涉压根儿没什么课,要说忙的大概也就表演部那摊子破事儿。他推敲半天,觉得昨天给敬人发消息的自己真是个傻逼,脑袋里电光火石这么一闪,毅然决然跑去请了个假。踏出校门的那一刻他仿佛放下了负担似的,又莫名感到些怅然若失。他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感受,也不明白这其中纠结曲折有几多,——就好像抬眼一瞧,觉得眼前那朵夹竹桃真漂亮呀,但是隐隐觉得缺了些物什,印象里有比那朵夹竹桃更好看的花,却深埋在记忆里找寻不出来了。

他在路上走着,思绪游离,也不见得有目的地。就这样过了半个多小时,涉似乎才猛地想起自己要做什么,给英智打了个电话:你在家吗?英智说我在,我刚起床,头有点痛,你要是不介意我把感冒传染给你你就来吧。涉听了,像平常一样笑起来了:好啊,君主专制的掌权者病入膏肓啦,我可要去趁机篡位咯。那头片刻后传来英智低哑的轻笑,涉听到他温柔的声线这么说道:我等着你,谋逆叛乱的暴风雨。

涉一怔,胸口仿佛泛起夹杂着甜味的违和感。他觉得有哪里错了,但世界运转得还是这么正常,地球仍然在轨道上向着近日点转动,原理和矛盾告诉他一切都很好,只是他日日树涉胡思乱想太多而已。他这时候想起那句话来了,人生就像是命运之神的万花筒,神明手中堪堪转动,那镜中的星空便不再如原来那般了,“有些星星就陨落,有些星星永远孤垂在宇宙最遥远的角落”。他轻声诵读这句句子,似乎想通了什么事儿。

涉到了之后按了门铃,半晌没人来开门。他又拨通英智的手机,说国王先生,我如约来谋权篡位了,这门您看是开还是不开呢?英智没说话,把电话挂断了。涉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还准备再打回去道个歉,结果下一秒大门在他眼前打开了,英智站在逆光里,嘴边噙着隐约的浅笑,一瞬间让人有了神明降世的错觉。

怎么了?英智的话语里能听出不自然的鼻音来。涉赶紧把他推回去说您还是赶快点儿歇着吧,这身板儿可别用来跟我耍贫了,您要死在我怀里头我可担待不起。英智叹气,摸了摸鼻子,坐回沙发上去翻开笔电。涉顺势跟过去,悄悄地瞄,继而脱力般地感叹:英智,你真的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好有自信啊……这种时候就别管学生会的事情了行吗,你家大臣我跪下来求你啦!英智于是被他的浮夸演技戳中笑点了,说,我可是在帮你解决问题,好让你谋权之后还能成天浑浑噩噩做无业游民。涉真的拿他没办法,只好硬拉着他去吃药,花花绿绿一堆,吓得涉几乎要以为自己是色盲。英智倒是满脸习惯了的模样,面不改色地都灌下去了,吃完药还对涉招招手,很理所当然地使唤他:涉,麻烦帮我倒杯水吧,我这儿事儿挺多的。涉笑骂他:你不如说你是不想动!

对,我不想动。英智承认得特别爽快。分明是你对我说的呀,要在将逝的时光里反抗来着。

涉回想一下,自己好像确实念过这句诗,确实是念给英智听的。他开始后悔了,一失足成千古恨,被抓住把柄的日日树涉已经是一棵梧桐树了,冬末春初飘落叶的那种。

涉倒了水拿给他的时候,英智正在想事情,满脸肃穆,水蓝色的眼睛里透出一股子认真的劲儿。涉脑袋里于是放了串鞭炮,一个火星子的念头立刻被他抓到了手心里。他叫了英智一声,英智这才回过神,脸上又挂起了那一缕笑:什么事呀?

涉沉默地喝了口水,下一秒就凑到了英智面前。英智好像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不躲不闪地,任由这个亲吻继续下去。这个吻一点儿也不热烈,远没有涉朗诵时那么热情那么高傲,反倒有些凉薄,唇齿间的感受温度几乎停滞在冰点,令人温存的只有温水的引渡罢了。涉大概没有点到即止这个概念,一吻绵长,有法式浪漫的意味,又像春日早樱飞舞那样淡泊,很奇妙。

最后是英智结束了这个过程,因为感冒真的会传染。涉像是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又看了看自己被抓住的头发,说:英智,你真恶劣。

谁允许你这样做的?英智警示般地又扯了一下涉的头发,笑容里有不属于神明的危险感。

是您啊,我的国王先生。涉眯起眼睛笑了,凑到英智耳朵边上说,您的臣子觊觎的从来都不是您的地位呀,您的判断错误啦。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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